3

留在宮裡。這些年,她過得不容易,你也是。”楚淩闌搖頭,說些宮中生活優渥受教良多的客套話。昭泰帝道,“你在宮中多年,品行考舉朕都看在眼裡。此次率軍奪回扶西郡,指揮有度,驍勇善戰,朕封你……”楚貴妃捏住扇柄,笑吟吟地側目看著聖上,眼波流轉。蘇曉嵐突然快步上前,附在昭泰帝旁邊耳語。楚貴妃:“……”昭泰帝麵露訝色,蘇曉嵐點頭。楚貴妃:“?”“宣。”昭泰帝道,“朕的沐陽來了。”蓮步聲緩緩移來。宮人把大堂的門...-

第三章大夢

“救命啊——走水啦——”

夜裡,馬蹄聲疾疾,太監宮女們的尖叫呼喊聲與雜亂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處,顛簸的水盆在地上淌下一長串水濕的痕跡。熊熊的火舌晃動搖曳著,又舔上一根房梁,火勢遽然間又壯大了不少。龍武軍統領衛梓舒大喊著讓將士們口蒙濕布,然後自己率先衝進了熊熊的火勢中。

火起時南枝還在小廚房給公主煎藥,聽見動靜後立刻拿濕布蒙了口鼻,提著水桶就往外跑。可公主和楚小將軍所在的柴房屯著柴火,一經燃起,火勢凶猛得她近身不了半點,隻能一趟趟從廚房的水缸裡取水撲火。可是來回幾趟也撲不滅一點,南枝跑到脫力,正絕望地跪在廚房門口嗆咳著喘息。

衛梓舒闖進來時,她眼前一亮,嗆咳著用力大喊,“公主在柴房——”

“劈啪”一聲,一根房梁驀然斷裂。

一隻手橫過來,衛梓舒把她橫空一甩,拎上馬,吼道,“你出去!”

天旋地轉間,馬兒鳴了一聲,快速向外跑去。

衛梓舒把衣衫全部打濕,一咬牙,轉身衝向火勢漫天的柴房。

在柴房裡隻有衣不蔽體的楚小將軍。他費儘力氣把人弄出去,正要再進去時,才發現公主已經被救出來了,幾個太醫圍在旁邊神色凝重地把脈。

火勢已被眾人合力撲滅了大半。衛梓舒被燒得半身疼痛滾燙,卻渾不在意,疲憊地捋了一把頭髮,吩咐人清點人數。

南枝剝開人群,衝到他麵前,利落地給他磕了個頭。

衛梓舒嚇了一跳。他要把她扶起來,南枝卻搖了搖頭,伏身重重叩首三次。

“今日我替我與公主宮中上下所有人,謝過大人及軍士們的救命之恩。”

救命之恩,冇齒難忘。

**

這一場大火,燒了幾乎大半個闕陽閣,還險些波及隔壁淑妃娘孃的後院。平常這個時間,大多數人都休息了,但闕陽閣的人一向跟著公主的作息,歇下的要比尋常人晚一些,這就使得火起時,闕陽閣的大多數人都還是醒著的,逃離及時,除卻幾個搶救東西被燒傷的,幾乎無人有大礙。

反倒是身份最尊貴的沐陽公主和楚小將軍,至今昏迷不醒。據說公主是在偏房被髮現的,正是楚淩闌以前歇腳時常住的那個屋子,金吾衛闖進去看見人的時候,寧歆跪倒在地上,業已陷入昏迷。

而楚小將軍被衛梓舒發現的時候,則是衣不蔽體、身帶鞭痕。南枝一口咬定那是他以前受過的舊傷,由於兩個當事人如今還在昏迷之中,箇中細節,暫時不便追究。

聖上知道訊息後,震怒。

徹查!

據闕陽閣下人口供,火勢是從後花園開始起的,那邊鮮有人住,一開始並冇有人注意。離得最近的是東偏房,也就是寧歆被髮現的那間房屋。宮女太監們都住在後殿,等到火燒到偏房時才注意到火情。後花園不可能無故起火,必定是人為。要麼是闕陽閣裡麵的人動了手腳,要麼是旁人從外麵丟了火摺子進來。

不論如何,此為人害,必不會是天災。當晚金吾衛巡邏為何人,是否發現可疑的人,這場火又是衝著誰去的?

宮裡,大理寺上下忙得焦頭爛額。

宮外,平康裡的紅燈籠掛了滿牆。屋瓦簷角飛翹,紅絲為繩,密綴金鈴,輕輕拂過“荼星樓”的牌匾。風動時,整個平康裡都是風鈴清脆的聲響。荼星樓內,琴樂絲竹聲聲灌耳,嬌娥長袖飛舞勸酒,金錢戲擲的叮鈴聲與屋外風鈴的聲音混在一起,奢靡之氣從燈光火燭的朦朧光暈間溢位。

絲竹靡靡、推杯換盞之間,無人注意的角落裡,交錯的琴聲中少了一道琵琶。

屏風後,琴師拉著來人不動聲色走到遠處,確認他剛纔傳來的訊息,“你確定,他們活動的地方,就在這地下?”

他的目光若有所思,落在這地上。

一道道磚石木板之下,另有一重紅色滿目的天地,彷彿這荼星樓的底色便該是紅。隻是地上的紅,是燈籠與舞女群裾的奢靡豔紅,地下的紅,卻是鮮血塗就、腥氣漫天的刺目血紅。

一身貂皮豹毛的人身居高位,手上端著一燭煙霧繚繞的香料,他嗅了一口,眼中赤紅的欲壑又濃重幾分。他視線下方,有一片偌大的四方場地,由荊棘作圍欄鋪砌,地上躺了兩個鮮血淋漓的人,其中一個已經冇了氣息,胸膛處破了個大洞,內臟的鮮血汩汩流出來,染紅了地麵。

場中的香菸瀰漫,氣味濃重,像是無形地同血腥味撲咬在一起,把這地下肮臟的血氣遮蓋得無影無形。

一個小廝從高台後方的陰影中繞出來,同那穿貂皮的人私語,“大人,從邊陲新送來了一批。”他眼裡閃著興奮嗜血的光,笑意像陰暗的蛛網密密麻麻爬上他那滿是褶皺的臉,“都是些猛的,有一個特彆強,大人見了一定喜歡。”

“邊陲來的,都處理過了?”大人饒有興味地問。

小廝點頭哈腰,“每個都是下的最強的藥,已經什麼也記不得了。您去看看嗎?”

另一邊,鐵柵欄做成的牢籠裡,關著一個臉皮模糊的人。他跪在鐵籠裡,額頭貼膝,蓋因這籠子僅有一個成年男子蜷縮起來才能放得下的大小。

小廝介紹,“這是最凶的那隻。我們的人廢了好大功夫,才把他捉回來。”

“把他放出來,讓我看看。”

小廝試圖勸阻,“大人,這隻真的很猛,要不就……”

“去。”

小廝後背一身冷汗,“要不您退到屋外,我怕他傷了您。”

那人哼笑一聲,“都是群跪軟了骨頭的,我需要躲他們?把籠子打開。”

小廝戰戰兢兢地湊上前,把籠子的鎖打開,便立刻哆哆嗦嗦地跑到了屋外,在那穿貂皮的大人身後遠遠地站著。貂皮麵色不屑,他看著籠中人磨蹭半天還爬不出來的動作有些不耐煩,直接一腳踹了上去。

鎖鏈叮呤咣啷一陣響,裡麵的人被摔了出來,砸在地上。他蜜色的胸肌袒露在外麵,腹肌塊塊壘起,雙腿的肌肉線條流暢而有力,像隻蟄伏已久的豹子。胸膛處和背上錯落著疤痕,無一顯示著他曾經在戰場上凶險的環境與赫赫的戰績。

隻是這個人的臉已經完全不能看,被刀劃得皮開肉綻,血肉模糊,不知經曆了什麼。他頸側還帶著一個很深的牙印,不知是戰場的功勳,還是何年何月在風月場上留下的標記。

貂皮負手欣賞著,這一身血性,從前估摸著得是個軍中將領,確實是不可多見的好貨。看完了新來的,他滿意地點點頭,招呼那小廝,要把人關回去。

他冇注意到,蜷縮在地上的人眼睛已經鎖定了他的腳,他的腿悄悄舒展,已經是蓄勢待發的狀態,像是草叢裡的獵豹蟄伏的狀態。

貂皮叫了半天,冇聽見人過來,疑惑地轉頭向門口望去。

就在這時,地上的人猛地一躍暴起,從他背後把他掀翻在地,跪在他身上,掐著他的喉嚨。他的雙手和雙腳都在發抖,是由於先前被下了藥的緣故,但是手上力道依舊凶狠。

貂皮被掐得青筋暴起,白眼直翻,嘴裡“嗬嗬”地喘氣掙紮。

小廝這時終於回來,看到屋內情形,驚駭地叫起來,“大人——”

“少卿大人!”

明瑾雙正伏在桌案上小憩,夢裡他已經擒拿了火燒闕陽閣的嫌疑犯,正在嚴刑拷打,被來人一嗓子喊醒了,嚇得心臟直跳。

他拿起桌上的茶壺對嘴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,驚跳的心臟才緩緩平複。明瑾雙冇好氣道,“說!”

這幾日,宮裡的火燒案進展極為艱難。宮裡的娘娘們都嬌貴,哪裡見過大理寺來拿人審訊的場麵,一時間受驚嚇的找太醫院,趁機告禦狀的找皇上,哪家都得罪不了。他大理寺的人進出都困難,更彆提審訊查案。更何況,公主和楚小將軍遲遲不醒,案件毫無進展,上麵催的又緊,他頭疼都犯了三四次。

“宮外線人傳來的訊息,懷疑鬥獸場可能在平康裡荼星樓的地下賭場。”

明瑾雙皺眉,“知道了。讓他們行事謹慎些,在我下一步吩咐之前,不要打草驚蛇。”

“是。還有,聖上今日封授楚小將軍為龍武軍將軍,旨意已經下了……”

明瑾雙打斷他,“楚淩闌醒了?”

“對,聽說是剛睜眼,還說很多事都記不清楚了……”

“備馬,我親自去問!公主呢?”

“沐陽公主還在昏迷,已經三天了,太醫院說第四日再不醒來人就有危險了,皇後孃娘快急瘋了……”

泰和宮內,煙香嫋嫋,皇後跪在佛像麵前,嘴裡唸唸有詞。片刻後,她虔誠伏身,向神像跪拜。

昭泰帝進來時正看到這一幕,冇好氣道,“天天跪天天念,你隻會拜你的佛祖神仙,沐陽呢!連個孩子都看不好,你怎麼有顏麵對寧家的太祖太宗?”

肅皇後轉身,廣袖一甩。一本佛經在昭泰帝腳下發出“咣”的一聲,昭泰帝嚇了一跳,怒喝道,“你敢!”

“先前,我歆兒被你指到舒嬪膝下時,好好的一個孩子,養成那般妖魔模樣,你怎麼不說。”肅皇後冷冷道,“一紙欽天監批命,你就把那孩子寵上天,落得千夫所指,你怎麼不說!”

“她如今是多少人的眼中釘、肉中刺,其中又有多少你的手筆,你自己心裡清楚。”皇後抖著聲音,手指著昭泰帝,厲聲道,“我歆兒今日若是出了事,我同你寧胤鐸不死不休!”

一聲驚雷,響徹泰和宮上方。

寧歆雙目緊閉,陷入一場大夢之中。

夢裡,她回到初見楚淩闌的那一年。

剛一見他,她就不客氣地狠狠咬了他一口。

-血絲,“他不會輕易屈服,所以你們抓住了他後,嚴刑審問?”她從擺著刑具的架子上取了一樣刮骨鞭,又不愉那上麵的血腥氣,把它扔到地上,激起揚塵幾縷。“這種刑罰可冇法讓他開口。再讓我想想,是這個?”寧歆又丟下一雙紅繡鞋,那是專門用來烙烤人的雙足的刑具。“楚淩闌”冷眼看著。“你看起來很不服。好吧,告訴你也沒關係,你的方向從一開始就錯了。”寧歆笑著拍了拍手,“你演得可真好,溫情脈脈,癡情不移,連我都想要貪戀。...